迟开的桂花亦芬芳

陈贵清

本来八月盛开的桂花，却迟迟未见开放，主要是因为今年的夏天几乎没有降雨。原以为今年没有桂花开了，独自茫然郁闷了许久。欣喜近日连续下了几场小雨，气温稍降一点，桂花这才姗姗来迟。自从昨天开始放晴，散步于小区，忽闻满园的桂花飘香，似乎比去年更香，且开得特别多，香气浓郁，小区的空气仿佛都是甜的。

 

周末我寻着桂花的香气来到小区的院子里，仔细地观察门口的每一棵桂花树。小区的桂花有金桂、银桂、丹桂、四季桂。金桂：树形高大直立，树冠圆类形，花金色，香气浓、产花量高，花朵易脱落。银桂：植株不如金桂高大，花黄白色，香气颇浓，花量较多，比金桂稍晚。丹桂：花橙红色，香气比金桂、银桂淡。四季桂：植株有丛生习性，叶色较以上三桂稍淡，叶侧脉特多，花黄白钯，花期长，除严寒酷署外，都有花陆续开放，秋花较盛，香气淡些。

 

花开了，只是些花苞，躲在树叶的背后，一些小而细的枝丫上，全都缀满了一簇簇的桂花，嫩黄嫩黄的，小巧玲珑的挤在一起，好像害羞的小姑娘，桂花最让人喜爱的就是这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了，你在很远就能闻到它的扑鼻的香气，用“香飘十里”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我陶醉在花香里，抬头再看看小区里，发现远近的桂花全都开放了，尤其是那几棵金桂非常艳丽，红花绿叶相互映衬，抢尽了风头。我走进嗅一嗅，老婆上去摘了几朵，被小区物业老太婆呵斥了一顿，也没有扫了我的雅兴。

桂花把自己全部的芬芳贡献出来，人们就摘下它，想方设法就把它加工成各色糕点，吃起来十分清香甜美；桂花，坚韧不屈，羞涩地向人们展示她娇小的姿容，默默无闻的为我们做贡献，我由衷得对她产生了深深地敬意！

住进小区两年，我的楼下，便有几株这样迟开的桂花。今日黄昏，太阳已经缓缓落下山，空气有些微的凉。晚归的我，脚步匆匆往家赶，刚拐过楼角，忽然闻到一脉幽幽的香。我知道，一定是桂花迟迟开了。不由停下，抬头，深呼吸，只见一排桂树倚窗而立，亭亭如盖，墨绿的枝叶间，簇拥着千万朵细碎的金黄，阵阵幽香随风弥漫、飘拂，且萦绕，且绵延，是仲秋时节独有的浓郁之气。

有句歌词唱道“八月桂花遍地开......”，而现在已经过了寒露，即将霜降了。月色一天天变淡，夏荷已经凋谢，我喜欢的野菊，只开在故乡秋天的山坡上，那遍插茱萸的重阳盛景，也唯有凭借古诗去遥想一番。我身边一直在开的，仅有桂花了。这迟开的桂花，有点晚了，却开得正是时候。它的绽放,诞生了一种叫做奋斗不息的精神，它的悄无声息的绽放比于然那充满诱惑力的言语更让我受用。此刻，我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

是呀，桂花还是迟开的香。我喜欢这个“迟”字，它给人别样的意蕴。此时的我，恨不得把所有的芳香，全都吸进心里保存起来，就这样带一身香气上楼，回家。转身看楼下人影，几乎掩映在迟开的桂花林里了。

想那早开的桂花，刚过立秋，便满园满城，浩浩荡荡而开。在公园里，在道路旁，一树树花朵密匝匝，黄灿灿，在艳阳下如浮光跃金。早秋阳光还是很强烈的，晒得花香也有了调皮气，四处乱窜，像个漫不经心的小姑娘，笑盈盈地走到哪，哪儿都流淌着甜蜜、活泼的香。这样的香，不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也不是“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这样的香，分明还很青涩，是沉醉不知归路的《如梦令》，或者有暗香盈袖的《醉花荫》。

而迟开的桂花，却是另一番模样。它需要经几番秋雨，几场清露，等秋色渐深，群芳渐退时，才悄悄醒来，无声无息地打开自己的内心，发出一种沁人的香。不知为何，感觉迟开的桂花，花香里总有一种独特的清纯、淡雅，一种诗意的悠远。许是经过秋雨的敲打，洗却长夏的浮尘，多了一分纯净；经过月色的浸染，少了白日的喧扰，添了静夜的清幽；经过白露的滋润，又饱含着露水的清凉与灵气。这时候，恰逢久雨初晴，是真正的秋阳明媚，天蓝云白了，天气慢慢变凉，再遇桂花，重逢一场迟开的花季，若说花香如酒，一样醉人的话，那么，不饮也是沉醉的。

不论静谧的夜晚，还是晴朗的午后，迟开的桂花，都给人一种静影沉璧之美。这样的香愈久，愈纯，愈迟，愈浓——不再是一阙轻快的《如梦令》，而应是旧时相识的《声声慢》，是梧桐落又还秋色的《忆秦娥》，是苹花汀草莲子已成，是南风知我意，风定落花深了。

忽然想到桂花开得迟，有“迟桂花”的名称。郁达夫有小说《迟桂花》，以前看过，可已经不记得是什么内容了。便在手机上搜了一下，重新读了几段。

郁达夫曾写道：“桂花称作花，实在有些琐碎，然而细看之下，瓣型则很好，都是梅仙一类。桂花称作雨，桂雨，则很妥帖。风中桂树下站立，桂子如雨落，恍惚间不湿秋衣。”正如他在小说《迟桂花》里所言：“桂花开得愈迟愈好，因为开得迟，所以经得日子久……但愿我们都是迟桂花！”

他以一种中年的沉静淡泊、舒缓柔和地向我们展开了一幅大好山水，叙述着那时青葱的山，如云的树，叙述着翁家山的恬静安宁。文中的翁则莲，恰似一株迟桂花，开放在翁家山逶迤的山水间，是那样纯洁无瑕的心灵，是那样清澈沉静的声气，是那样质朴自然的甜美，不时散发出一阵阵沁人清香。

我慢慢读着《迟桂花》。掩卷时，窗外早已灯火朦胧，蛩鸣声声。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文字里的桂香，与窗外的桂香，仿佛已经细细融在一起，不分彼此了。我相信，在很多的秋天，在很多的城市，山村及乡野，应是有很多这样纯朴的故事，发生过，或是一直在发生。一如迟开的桂花，总透着清幽的香气，从白露到秋分，从寒露到霜降……

你安静的内心深处，有这样一株迟开的桂花吗？

好久没看小说，发现郁达夫的文字太有味道，真的好读。就是，自己游荡在网络很久，看过了各种各样的文字之后，很意外地发现，一篇没有波澜的小说，写旧时候的事，仍是那么有味道，那么能让人一下子沉在其中。想起，小时候，在油灯下读小说，那种快乐，不比今日任何娱乐的快乐少。

今天，因为桂花迟开而看了郁达夫的一篇小说《迟桂花》，颇有感触：人生总有下半场，迟来的花开亦芬芳故事很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