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载浮光掠影

 一九七八，已是四十年前！

那一年，我有幸乘上了国家教育变革的东风，通过恢复高考后，首届全省统一的中招考试，与全县同年度旧体制下初中毕业的二百名学子一道，考上了嵩县一中这座“高等学府”，坐上了嵩县这趟通往高考的轨道车。那时，正巧遇上了一批德才兼备，文革后刚获新生的优秀教师。一边是倾注毕生所学的踌躇满志；一边是急于释放的求知渴望，一场师生情由此缔结，学习自不必多说。

但学习之余，有个想家的问题，始终萦绕心田。也许是年龄的缘故，也许更有从未出过远门、阅历薄浅的因素，总之，本来好好的学习，一到周六，特别上午最后两堂物理课，不管老师讲得怎样丝丝入扣，我却总是心猿意马，一堂课好像只为了听到那阵“当当”的下课铃声。每次，只要老师一走出教室，我立马扔下书本，第一个跑出课堂，撒腿就往家的方向冲。

大晌午头，原野上空无一人。唯有我一个，那么兴致勃勃、急急匆匆，一心一意奔赴在赶往家乡的路上。

那是一条曲里拐弯，起伏不平的乡间土路。窄窄的小道，明晃晃的路面，一会下至沟底，一会爬上斜坡，蜿蜿蜒蜒，穿插田间地边而通向家的那头。至今想起，最是脑海中的一处绝美意境，那个在这条小道上一路小跑的我，便是这美好回忆里的一个小小主角。

到了家里，娘亲总会专门为我留有足够的饭菜，一个大大的白馍，加上萝卜丝炖粉条。我不晓得妈妈有没开扣过别人的口粮？但我知道，为了这顿饭菜，她定是操费了很多省俭的心思。彼时，我总隐隐感觉，自己不单是这个家里最最重要的家人，还是这个家里最最主贵的贵宾。是啊，不管他人吃饱吃好没有，妈妈总会想办法保障我得吃饱吃好。

似乎每个星期也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接着妈妈又该开始张罗着给我蒸馍、腌菜，准备下一周的食粮。然后，要是没有别的急事，娘亲就会亲自带着这些她亲手筹备好的食物，一直把我送到村口东岭脊上，直到看着我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村外的小路。

记得那时我们家还有一条叫“化化”的黄狗，常喜欢和妈妈一齐送我到村头，甚至有几回我妈忙碌，它自个就跟我身后，几次都轰它不回，也要送到村东头，默默看着我地离去，一副深情道别的模样。

回首一九七八，是我人生中最具重要意义的一年，正是这一年，牢固地奠定了我一生的去向。

四十年了，虽然当年的同学早各奔西东，却曾有不少人的统计，都说，我们那届学生，几乎百分之八、九十都考上了大学，走上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如今，在县城工作人数近百名之众，教育、卫生战线居多，从政也有十几位；走出去打拼的，尤其能在“北上广”等大城市立足者，多已取得较大成就，成绩斐然，他们或行政级别之高，或技术职称之高，都是我们这批学生中的佼佼者；即便没继续高考或返回农村的，也多经过其它各种途径，或民办教师转正、或上了技校入职、或做生意盈利、或当了村干部等，日子过得倒也安稳妥帖。

总之，我们这批人，正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大好进程，全方位地体验着波澜壮阔四十载中国社会之前所未有的大发展；同时，还同步享受了经济社会大变革所带来的丰硕成果；一路感受着令人难忘的时代大进步。尽管我们每个个体不过社会不同侧面各处小环节上的小小螺丝钉一枚，却是各行各业各路建设的推动和促进者，且不说是否人人都积攒有财产，起码个个皆衣食无忧。上能瞻仰老人、孝敬父母；下可提携子女、照料后代，生活已不成问题，孩子的教育亦成为常态，再不像当年父辈们那样苦着自己，为照护儿女，省吃俭用，费尽周折。

四十年来，再看那条当初的羊肠小道、崎岖山路，也同样经历了天翻地覆地改变，早已不再狭窄、泥泞，变成了宽广明亮的大马路。这期间，先是八、九十年代，农民们自筹资金，自发进行的路边拓宽及沙石路基铺垫，使得村里人有事、没事，可以骑上个自行车，拉一辆架子车，时常走出村庄到城市瞧瞧、转转；及至二千年前后，政府不断有村村通公路的计划和项目，又使这条村间小道得以进一步地翻新和提升，路面硬化，路肩加宽，算是彻底解决了困扰村民多年的出行难事。后来，随着农民们家庭的富裕，家家户户摩托车、三轮车、小汽车，路上你来我往，渐渐热闹起来。特别这几年，脱贫攻坚，国家一拨又一拨的富民政策，别说公路，当今的田间地头，都打了水泥路，村中各小胡同，乃至各家门前，都硬化了路面。

国庆放假，我值了几天的班，直到今日最后一天假期，才得以抽空专程回了趟老家，又专门在我当年无数次往返的路上，步行了一段。看着眼前宽敞平坦的水泥路面，回想之前下雨、下雪天回娘家，多少回遭遇过多少原因的搁浅？不是路滑便是路窄，不是冰冻便是坡陡，有时半途还得换上个大胶鞋，踏着泥泞步行回去。现今这种尴尬事是再也不会发生了，谁说不是天上与地下的区别呢？

遗憾的是，留也不住，随时间飞奔离去的，还有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却未能经得住沧桑岁月地侵蚀与磨砺，把自己永生地辛勤与忙碌、努力和坚持，永远停留在了过去的时光里，变成子女们心中永久的疼痛。一辈人的艰辛缩影着一个时代，生命的有限和脆弱，在历史的长河里匆匆闪过，谁又能对抗得了时势与命运？

回眸曾经走过的路途，往事历历，真真实实地摆在这里。四十年沧桑巨变，观念的不同，环境的差异，条件的改善，生活的变迁，早已今非昔比。时光深处，那个年龄的自我，那个角色地参与，得失或者利弊，幸福或者悲伤，经历便是财富。很庆幸自己终究没有被挫败意志、迷失方向，而是意气风发地走进了当前这个伟大的新时代。（供稿：王建 明作者： 方茯苓）